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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1

岽瓦殿内,皇帝总是会有召集各重臣一起吃饭,倾听他们所说的有关朝政的话语。这似乎是在卢格尔巴皇帝的前三代开始起就有了的习俗。多亏了他,直至现在也依照惯例,与各位重臣共同进食。

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费罗伊德大公。这位自皇帝年少时起就伴随其身边的老人,自然是不能少的。被称作皇帝的“智囊团”的安德烈·康斯坦。其中也有武人的迪姆多兰·伊斯拉。勒姆•巴斯也在其中。

然而,皇子克里斯和他的姐姐莱洛维娜皇女却被安排在离皇帝最远的距离。实际上,这个吃饭为借口,相互讨论国是的这个早就成为了摆设。所有人都只是单纯的吃着东西,偶尔看着卢格尔巴。

忽然,皇帝一声咳嗽。导致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住了自己手中的动作。在他最近的费罗伊德慌忙唤来仆人,但他却抬手制止了。

“不!”

老皇帝一声令下,连盘子都被抖碎了。人们纷纷地注视他,

“费罗伊德……咳、咳咳……谁让你叫他们来的?你要想明白了,没有我的命令,咳……谁也不许……咳……”

气愤带着身体病痛的关系,人们面前的这个皇帝,看起来似乎真的那么弱不禁风。这一点他的儿子倒是很好的继承了下来,众人们均这么想。可是若当众说下的话,杀身之祸是必不可少的,众人们也只有诚惶诚恐地低下头,眼前的老皇帝的脾气他们可是清楚得很。

当然也有几名行为迥然的人。

“既然父亲大人不允许的话,那么请让我献丑了。”

是莱洛维娜,没等克里斯反应过来,她就用手中的叉子投掷向那名仆人那去了。只闻那人倒地一声后,便再没反应了。

而他手中的药,也散乱一地。费罗伊德只得头疼的摇摇头,看着皇帝。不过他的视线似乎不在这个主要人物身上。

“莱洛维娜。”

皇帝卢格尔巴直接叫了自己女儿的名字。莱洛维娜也应声站了起来,行了一个淑女之礼。露出一抹妖艳的笑容。就在刚才还杀死仆人的莱洛维娜,现今竟然能若无其事般的向他的父皇——皇帝卢格尔巴露出危险。这简直是不可想象,在餐桌上的大臣们纷纷感到心底里一阵恶寒。但也有几位将军佩服她的胆量。

“我的父皇哟,您的身体还如同当年一般强壮,真是令我这个当闺女的好开心啊。刚才那个已经被我处理了,不知父皇是否满意。”

“莱洛维娜……”皇帝卢格尔巴用一种带有特别含义的眼神,挑了挑眉问她,“你此次的回归我还没有好好过问你。现在在我的面前大献殷勤,这真是令我费解。”

想必这也是当然的,以前的莱洛维娜是唯一一个有胆子和皇帝唱反调的人,而且是名女人。却也因此被皇帝命令派到边界之地,可这却造成了一个无法挽回的事实,谁都想不到……人们纷纷打眼色,害怕会殃及到自身,又不敢辞退,毕竟现在还在用餐中。

“你的目的是什么?想要领土吗,身为女性的你是不可能当上领主的。或者是你要从你的弟弟那儿篡夺第一皇位继承人的位置,让自己称王吗?”

皇帝十分不满她的举动,所幸直接挑明了说。费罗伊德觉得皇帝所言过于露骨,本想插几句话,但立即被皇帝抬手示意不许让他说话。费罗伊德也只好摇摇头叹息了。

“怎么会呢。”

身为当事人的莱洛维娜似乎感觉不到这股紧张的气氛似的,仍然是一副戏谑的口气回答她的父亲。

“身为姐姐的我哪好意思跟弟弟抢皇位,你说是不是呀,克里斯。”

她向身后的克里斯眨了一眼,弄得克里斯浑身不舒服。她继续道,

“况且啊,人家难得知晓了弟弟要结婚的事情。居然还没人肯告诉我。只不过是想回来参加弟弟的婚礼后立即回去的,父亲您却……”

“哼。”皇帝嗤之以鼻,以讥讽的表情朝向她看,“我还以为你能编出个什么好理由。这破理由你就像当借口?”

莱洛维娜微微一笑,并没有做声。

“那为何,你在出发之前没有让使者先来告知予我?”

“请恕孩儿没有想清楚这点,毕竟是仓促出发。还请父皇见谅。”

“哼,你只不过是找些堂而皇之的理由而已。说吧,什么事。是想当将军,还是想要皇位,我倒是想见识一下翅膀长硬的鸟会说什么。”

十分露骨的话语,但莱洛维娜并不在乎。

“我没有特别的要求,就只不过是希望能呆在父皇身边,能好好的共叙我们三年没见的情。父女间本该没有任何隔阂才对吧。”还在餐桌上的大臣们总算是感觉舒了一口气,若是在从前一定是敲着桌子闹翻了天。看来岁月能洗涤旧迹真是不假,有的人也开始悄悄在底下称赞莱洛维娜的美貌,几日之后便是我的弟弟克里斯的婚礼,身为姐姐的我总不能缺席吧。”

不知为何,蜜娜在听见莱洛维娜说“我的弟弟”时,总觉得心中怪怪的。不安的看向克里斯,却发现他的视线落在莱洛维娜身上。令蜜娜感到有些黯然失色的垂下了双肩。

“哼,莫名其妙。”

皇帝发话之后,便没人再敢吭一声。随即开始继续用餐。

莱洛维娜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卢格尔巴的身上。那种笑眯眯的眼中,还带有身在战场上才能磨练出来的锐利。

再瞧瞧身边的大臣们。只有几位正气凛然的坐着,费罗伊德自然是其中的一位。

然而——不得不说,眼前的情况正中“他”的下怀。

(内讧——)

没错,他摩擦双手揣摩着每个人的脸色。暗自窃喜道,

(阿伊瓦吉公国正走向毁灭。)

这一点,他十分确信。在他的眼中,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听从皇帝的命令,被命令去死,便手执利刃刺向自己的胸脯。

(再过不久,这个只懂得遵循古老仪式的国家,就得被革除了。)

嘿嘿嘿,隐藏在一张镇定自若的脸下,谁也不会知道他——巴斯的想法。

2

“杀了他,杀啊!”

“快上啊!”

竞技场上狂躁不已的人们吼道,将地面震动得仿佛都要裂开一般。

现在,竞技场上的胜者与败者均明了了。伴随着胜利者的一剑刺下,败者闷声不吭的死了。从剑刃上留下来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了。而每一次,他都感觉得到这份不同寻常的重量。

“哦哦哦哦哦……!”

整个竞技场上爆发出了一股狂欢声,他们有者掩盖不住心中的兴奋,直接跳起来鼓掌。当然,那也是因为关系到他们下的注。在场外会有专门赌博的地摊,在即将角斗的两个人之中选出其中一个胜者,赢得人就平分下输者赌注的财产。

他们不被当做人来看待,而是工具。

胜者被淹没在这股热潮中,不屑地看着将他围起来的人们。

呸,带着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他们。离开了赛场,这种情况看下来他反倒是像一条夹着尾巴逃走的家伙。

穿过栅栏,走一点点路就可以进入休息室了。可是,他看着手中的剑,此时此刻还不住的滴血。

刚才那个与他交锋不到三个回合的家伙,与巴鲁夫相识还没到两天,就被他砍下头颅,成为刀下亡魂了。即便自己再怎么想,一个已死去的人也不会开口吧。可他仍旧对这个男人的命运感到同情。

在这个休息室——准确的说是收容所里,聚集了各个地方的剑奴。由他们剑斗会的商人带领他们来到首都,成为奴隶主赚钱的工具。在与他交锋之前一定也经历过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战斗了吧。据说他是一位活了两年的剑奴,这种情况算是非常稀少了。而像巴鲁夫这样能活着九年的怪物就更稀罕了。

不幸,那个人正巧碰上了巴鲁夫。记得昨天还在一个收容所里吃饭,他与他的那群伙伴们谈笑风生,不同巴鲁夫这样死气沉沉。似乎连诺达都凑过去了,不过就他的本性来说,这点不奇怪。

巴鲁夫也没有特意去记他人的面孔。那都是因为昨天或许你们还能好好的交谈,而今天就换了一批新买来的面孔。在送上战场前,还要和经验丰富的剑奴们交手。其中也不乏缺胳膊断腿,甚至死亡的。所以在这种环境中若是投入了感情的话,那会令人发疯的。

不巧的是,巴鲁夫偏偏没法忘记那个被自己亲手砍下头颅的男子。以外貌来说,或许是个精心打扮一下还能沾花惹草男子吧。那张面孔也不惹人讨厌,只要他开口,似乎都会被他吸引过去似的。但即便是这样的人,也被巴鲁夫一剑斩下。

“啊——”

记得他在临死前,也没有说出半句咒骂。他应该很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这,究竟是他的骨气还是没来得及发出声呢。

已经不记得第一个被自己杀死的人是谁了。但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对方在不断的埋怨,不知是骂着哪里的神明还是送他进入这个竞技场的人。骂骂咧咧的,巴鲁夫嫌对方太罗嗦了,一刀下去,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躺在血泊当中。

第一次面对死亡,他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缓缓闭上的双眼。手中传来的那份沉重感,是生命的呐喊。周围也同时传来了欢呼雀跃的震动声,不厌其烦的叫喊着胜者的名字——巴鲁夫。

“这群混蛋。”

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被喊出,竟是那么令人恶心的事。咒骂着这群“高贵的”人们,他再次看向倒下的男人。前一秒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现在则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再也不会动了。没错,就是自那时候起。

(就让我来背负这些吧。)

身体上,象征着奴隶的烙印此时此刻正灼热的燃烧着。那之后,每当自己杀人之际,就会背负起对方遗志、心、灵魂。那些怨念化身为现世的火焰,正打算吞噬着巴鲁夫的灵魂。将对方化身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无论是谁,不管你是谁。)

来自地狱的火焰,仿佛有生命般的吐息着,

(你也是憎恨着这个世界的人吧。)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们一起来吧,来吧。)

(背负起我们挥之不去的恨意,一定要将他们……他们给……)

“可恶——”

巴鲁夫将剑柄重重的砸在梁柱上,气喘吁吁地仿佛剧烈运动过似的。差一点,自己的意识就要被吞噬殆尽了。而他死命的抵抗着这些,因为他还不能死。在这种地方死掉的话,此生的夙愿就无法完成了。

“巴鲁夫大人……?”

被这么叫道了。巴鲁夫对这种尊称果然不是很适应,但也可以判断得出对方是谁。当他转过身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早已熟悉的女孩。

“卡娜,这种称呼不适合我。”

“但是……”

见对方没有放弃的意思,巴鲁夫这边也叹了口气。

“你的事情应该还很忙吧,我这边不用你来担心。”

这名叫做卡娜的女孩,是在这里工作的侍女之一。普通人的工作人员来说的话,都不会太爱接近剑奴。貌似剑奴们在外的名声并不好,甚至有传言道当他们有生理需求时便会随意拉扯一个强行侍女干掉。一般的女性都不敢随意接近他们,打扫竞技场的侍女们也很少。

“工作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哦,现在正准备去收容所里打扫呢。”

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开心。不知她是乐在其中还是怎地,完全感受不到沉重的气氛。巴鲁夫算是明白了那个难以捉摸的词语。

不管怎么说,在这里能有她真是太好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这样说道。卡娜点头的时候,似乎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在他们回去的路上,遇见不少站岗的士兵们。而他们的视线除了狠狠地瞪着巴鲁夫之外,就是不断游离在卡娜的身上,充满了亵渎之意。但卡娜走在巴鲁夫的身边,最多也只能吞吞口水。

在收容所里,她还负责照顾剑奴们。当然,谁也没敢对她出手。即便有,在巴鲁夫第一天来的时候,记得有一个同为剑奴的巨汉。他曾想过要当众撕开卡娜的下身,结果被巴鲁夫“妨碍我吃饭了”,一拳击碎了骨头。而他的主人连面都没见着就将他扔进垃圾堆里腐朽着发臭了。自那天起,就没人再敢惹巴鲁夫了。那些好事者也不敢在卡娜身边转了。

这样,反倒是卡娜这边喜欢围绕在巴鲁夫身边了。还不断的叫他“巴鲁夫大人”。

“嗨!巴鲁夫,你又带着卡娜啊!”

“噗哈哈哈哈……!”

经过收容所时,靠在墙角那边的两名剑奴向巴鲁夫友好的打招呼。在他过来的这几天,都与这里的所有人混熟了。

“你这家伙,居然还没挂啊。”

“那是当然的咯。不过就算巴鲁夫挂了,你也得不到卡娜哦。”

“哎哟,你这混蛋!”

曾经沉闷的收容所里,现在已经开始谈起了玩笑。巴鲁夫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之后,就有人迅速靠近了。

“别人看见你和卡娜的关系,可是羡慕的不得了的哦。”

“那其中一定也包括你吧,诺达。”

嘿嘿嘿,那个人笑了起来。似乎平常巴鲁夫就特意不去叫诺达的真名,这一声让他觉得很高兴。

“哟,连巴鲁夫大人都记得我的名字了。看来我们果然能活过这场战斗呢。”

诺达说着的同时,视线瞥了一下在门前守护着的士兵们。似乎他们对剑奴们的反应并不在意,顶多就是在他们争吵的时候出来阻止。不过这里有巴鲁夫,也不用他们特意费神了。

“今天只是一个预热而已吧,你说对吧,巴鲁夫!”

在不远处的一个臂力惊人的剑奴豪爽的拍桌,等待着送上前来的美味伙食。对此,巴鲁夫只是微微一笑。其中蕴藏着的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

“来,这是为你们特意准备的。明天就是建国祭典的开典仪式了,厨师长特意为你们准备的。”

臂力过人的剑奴盯着送来的食物,口水不断的在向下流。当他狠狠地咬上一口之后,随即感叹道这人一生最幸福的果然是吃东西啊。众人听了哈哈大笑,但当他想要放声高歌的时候,从四面八方都伸出了无数只手。连巴鲁夫都皱了皱眉,旁边的人在见到他的这表情之后还不禁悄悄窃笑。

“得了吧,埃格。你一出口,只怕我们这里还没上战场就准备收尸了。”

“就是啊,埃格你好歹也为我们这些明天上战场的人想一下啊。”

“我想,这家伙估计是想在获胜仪式上给老皇帝唱一首吧!”

哈哈哈,在场的所有人又是一声爆笑。即便接过卡娜的食物,他们一边嚼着还一边调侃着埃格。他被说得无地自容,反而更想要高声大唱了。

“这群家伙还真会闹呢。”

诺达说着的同时,还不断的从口中喷出一些汁儿。在称赞了厨师长的手艺后,和巴鲁夫交谈起来了。

“像是我们才刚来这里的时候,埃格那个家伙唱歌的时候还被打掉了一颗牙齿呢。”

“嗯。”

巴鲁夫之所以这么淡定,就是因为他是那个打掉埃格牙齿的人。本来就五音不全的埃格,在缺少了一颗牙齿后,歌变得更难听了。他本人似乎说这个是因为风灌进了嘴巴里来掩饰。

“那啥,你的反应真是比那个歌还吓人啊。”

“有么。”

“卡娜究竟是喜欢你的哪一点啊……你这家伙真是叫我们羡慕。”

“……”

巴鲁夫盯着碗里的食物,那之中似乎能映照出卡娜的影子,不久之后……似乎与自己亲人的影子重叠起来了。

“喂,如果你不打算带走卡娜的话。安烈那家伙可是打算带走她哟!”

诺达拍拍巴鲁夫的背后,有意的提高了自己的嗓音,似乎就是生怕在场有人听不见似的。被叫住的安烈吓了一跳,紧张的盯着巴鲁夫的那个方向看过去。正巧与紧张的看着巴鲁夫的卡娜对视上了。那瞬间,卡娜再看看巴鲁夫,随即夺门而出。谁都没来得及阻止她。

“啊啊……跑掉了。”

诺达发出了许些叹息声。当事人的巴鲁夫自然没去理会他,可有人就像是不愿这场风波平息似的,跳起来,

“你还不打算去追咯?再不走我就要去啦。”

“你们够了!”

突然被这么一声喝道。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本以为是巴鲁夫,不过声源处是从门前传来的。一名士兵似乎再也忍受不住他们这么闹哄哄的了。以前所看守的剑奴们除了死气沉沉就是爱闹事,现在的这群家伙居然有说有笑的,叫看守的两个“站长”极其不舒服。

再加上……刚才被众人所喜爱的卡娜竟然是脸红着逃走的。怎么看都给人一种正在热恋的少女的感觉,更加加深了士兵的不满。

但他吼完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

只是被巴鲁夫盯着——就像是被一头野兽盯着似的。对方什么话都没有说,从周围十分安宁的样子来看,这家伙的威慑力无疑是无人能敌的。咕噜……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面对无声无息盯着自己的敌人,比那些叫嚷着神啊龙的人还恐怖。

切,他骂骂咧咧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一旁的士兵则窃笑他的不中用。

不久后,收容所里又回到了以前的那样。剑奴们吃的吃,喝的喝,唯一缺少的就是方才的那股活力了。当然这也是得益于卡娜的功劳吧。

“你哟,好歹说几句话啦。卡娜就这样走了哦,不去找她的话我们这里的人可都要来找你的麻烦了哟。甭管你是什么野兽,还是从未败过的巴鲁夫。照样是被我们能切成碎片的哦。”

待剑奴们吃完后,诺达才开口说道。除了巴鲁夫,安烈似乎也不见了。看来诺达是特意找准这个时间才说的。环顾一下周围的人们,就是他们啥都没说,不过从其眼神中便可以看得出,一种默默的鼓励在眼中闪烁着。

“真是的……你们啊,太麻烦了吧。”

“这样可不行啦,你小子现在可是我们的首领哦。”

“一旦拼上了性命,就必须由我来保护你们了。而这份工作正是不能投入任何一点感情的,否则就算失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莫非就是因为这个才与卡娜保持距离的么?”

诺达的表情上带着许些惊讶。或许是他没想到巴鲁夫会考虑到这么远,也许是他自己没想到罢了。

巴鲁夫的表情自刚才起就一直没有任何变化。他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也是一个值得人们信赖的,稳重的人。

“接下来的事,若是有什么差错……”

那是十分低沉的声线,压低了嗓音的巴鲁夫专注着守卫的士兵。所幸的是,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还在谈论着哪家的姑娘好啊,那家的姑娘身材不错啊,然后两人一起猥亵的笑了起来。

看来没问题,众人都朝他点点头。

“明天就是建国祭典的开典仪式了,如果我们之中有谁交锋了。”

巴鲁夫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想起了刚才斩杀的家伙。心中的顾虑早已消失了——不,那东西从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鲜血还在自己的体内流淌着,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之后他们所要做的事情与之前无异,那便是——

执起手中的剑刃,向他们的对手斩去。无论对方是谁,都要活下来。而作为胜者,就必须将对方的怨恨、灵魂、愿望背负起来。

(来吧——你也是我们的一员。)

(来吧……)

如同幽灵般的声音,回荡在每个被烙上印记的剑奴脑中。

3

当作为祭典的标志而打响的礼花炮绽放在天空时,整个国家已经浸入了一种全民娱乐的状态了。

只有这几天,是人们可以安心放下手中的活儿,用来享受的时光。这段时间是少有的,可以不用担心被战争所影响的时候。

帝都瓦德是仅次于西北方边境城市的第二大商都,也是这个国家的第一大城池。融汇了各个国家的民族,传统要素。可以见到的人种也各异,非常多。人群流量就如同泉水般,川流不息的。

——咔哒咔哒。

又有一辆马车经过了这城门。通过了门卫的检查后,他们也惊讶这眼前的景象。对刚从别的城市来到这儿的人来说,这根本不像在一个国家里。

人们有说有笑的,各色人种也都能很好的进行买卖。有的人表演杂技,不光是本国人,就连外国人都要围上去瞧一瞧。不同的民族服饰杂揉在一起,给人一种真正的集市的感觉,以及和平的感觉。

但这只是表面功夫,驾车的人摇摇头叹了口气,在他经过的城市里仍有许多市民没有衣服穿,继续驾着马奔走。

“不过,不管怎么说……”

看着面前的景象,与刚才他所想的事情确实很难衔接。孩子们嬉戏的表情,与那个时候完全一样……

“喂,你在干什么。”

“啊啊。”

来者是一个士兵,看不清他的面孔。刚才不是已经通过了城门么,货也检查了。他正纳闷着为什么要叫他,士兵就开口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咦?啊,我叫马德拉。”

马车上的人慌慌张张的回答那名士兵。听到那个回答后,士兵不知为什么点了点头。叫做马德拉的商人内心充满了某种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是受皇太子命令,专门接送祭典所需要的货物的人吧。”

“是。”

马德拉点头回答他。一路上,他总是被排查的士兵们问来问去,而问题也都是一个,所以他几乎下意识的回答了对方。

“货物都在这匹马车装载的这儿吧。”

那名士兵将手伸向用麻绳捆绑着的货物,掀开布的一角,似乎能窥见里面的东西。士兵在检查过之后点点头。马德拉觉得终于检查完了,正准备驾车走的时候,

“来人啊,给我拿下他!”

“什么!”

还没等马德拉反应过来,从四面八方出现的士兵就将他扣住了。周围的市民都好奇的看着这情景,但他们都不敢多嘴。在他们的眼中,这是“例行公事”。从他们的盔甲上就可以看得出,他们是亚力巴德的警卫队。

“不,请等一下!我究竟做错什么事情了,要这样对我。我、我有皇太子殿下所授予的书信,只是一个商人啊。”

在感受到不明不白的生死危机前,马德拉叫喊了出来。不过就算试想着挣扎逃出束缚,也只是白费力气。那名士兵则冷哼了一下。

“皇太子殿下的书信么,没问题。我会帮你传达至皇太子殿下那儿的。不过在此之前你是否应该记得你所犯下的罪孽,然后向龙神忏悔呢?”

由于有头盔挡住了他的面容,马德拉无法窥见那张面孔此时的表情,但他知道对方心里一定是一副很爽的表情吧。瓦德的警卫团经常不顾人们的意愿,随意将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搜刮下来。即便遭受到这样的侵犯,也没人敢反抗。围在周围的人们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可马德拉还是无法理解,最重要的是,他口中的罪孽究竟是什么。

“我不明白。您所说的罪孽究竟是什么。我今天才刚到这儿,瓦德的警卫团就算再怎么无理,也不至于……唔!”

士兵二话不说就给他肚子一拳。

“你很啰嗦诶。既然你装傻的话,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吧。”

接下来士兵所说的事情,让马德拉不由得惊呆了。

“有人控告你,在牢房里我们所拷问的那个车夫,他一五一十地道出了事实。在公主来到瓦德的那一日,你企图暗杀艾莉娜公主殿下!”

“不可能!”

马德拉的胃液都要吐出血一般,那双眼睛更是要凸出掉落下来一般惊讶。

“这已经是事实了,马德拉先生。你,认命吧。这件事情有很多人可以作证的。由于马车车夫会妨碍到你,所以你将他丢了下去。在暗杀公主失败后你又转到城外,还企图装成一个路过的商人来蒙混过关吗!”

不仅马德拉,连周围的人都开始纷纷议论起来了。说道“暗杀”,人们都纷纷联想到艾莉娜公主殿下来到瓦德第二日,与克里斯殿下会面时所发生的事情。

“真遗憾,”士兵的嘴角微微弯上,“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秘密组织的人。但企图暗杀皇族这样的事情,死刑无误。你的那位同伙已经先去了。不久之后你也会步他的后尘。”

马德拉似乎还想做什么辩解,但立即被士兵们打昏了。

“任何一个人都不要放过,这是亚力巴德·西大人的命令!企图暗杀皇族的人的下场只有死!”

士兵们将马德拉带走后。那名士兵带着货物离开了,临行前还转告自己的同伙“我将这马车运送至皇太子殿下的那里”。随后消失了,但当士兵们向他挥过手道别之后,纷纷疑惑起来。

他是谁啊……?

究竟他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士兵们试着去寻找这个人的时候,留下的只有一匹识途的老马和空无一物的车架。

夜里,那家酒馆还在营业。不仅这儿,别的地方也被挤得满满的。

作为建国祭典的第一日,剑斗武会将从即日的正午开始无休息的进行到比赛结束的那一天为止。

或许有的外国人会受不了竞技场那里面的气氛,血与铁的味道是瓦德居民所不厌倦的。自诩为文化涵养极高的外国人就会来到竞技场外。即便是半夜,各户人家也还都点着火把庆祝。整个城市一片通明,丝毫不逊于白天那般热闹。

这家酒馆不仅能为客人提供单间,还有专门住宿的场所。但这些都是只能在祭典期间所特别使用的。毕竟前不久这些房间还是堆放着各种物品的地方,只要稍加打扫便能以便宜的价格居住下来。

而其中的一间单间包房中,有一个人坐在窗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不知他是在思念那故乡还是回忆恋人。眼瞳中映照出的是通红的烛光,以及半夜了还在欢闹庆祝的人们。

若是他想,随时都能走在街上邀请一位女性与他共舞一曲。但,他并没有那么做。眼光中透露出的还有许些惧色。

(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呢。)

阿尔尼洛收回视线。

摆放在桌上的美酒是他最喜爱的那种。带有故乡的味道,是那个只要架马奔驰与大地上不出六日就能够抵达的故乡。连名字都不被记载于地图上,即便如此那儿也曾经有过他生活的痕迹。

(——没错,曾经。)

现在去看的话,除了一堆废墟之外就只剩下灰烬了吧。那个被敌人放火烧毁的村子,完全从地图上被抹去了。

将酒喝下,不管灌了多少杯都没有丝毫醉意。他放弃用酒来促使自己睡眠了,或者说,他想提神。

“卡欧姆先生,您要的酒来了。”

门外响起了一位侍女的声音。这时他才回想起来,因为酒喝完的缘故他托人又叫了几杯。只是……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犹豫着是否该拒绝。不,他打断了那个念头。

“进来吧。”

“打扰了。”

将酒杯放置在桌上之后,侍女向他行了一礼准备辞退。却发现卡欧姆先生正看着窗外流露出发愁的表情。究竟是为什么呢,侍女的心仿佛被他钩住了一样。不管对方是不是陌生的男子,此时想要接近他的心情占了上风。

“请问,先生您看起来似乎在发愁呢。”

没有回应,侍女本以为是他没听见。啊啊,果然是自打没趣么,她准备辞去。但此时却传来了那个人的声音。

“今夜,他们过得可真是很欢乐呢。”

阿尔尼洛——在侍女的眼中他是卡欧姆先生。说出的这些话语有些淡淡的凄凉之情。这么一来,就又勾起了她的那颗心。或许是与心中某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了吧,总觉得不能这么放着不管。

“您……没有和家人一起参加过这样的祭典活动吗?”

她不知道,阿尔尼洛此时烦恼的并不是仅仅是没有和家人在一起。

半夜了,是孩子们难得能出游的时间。一般日子里,若是要在太阳下山前没回家的话惩罚是少不了的。阿尔尼洛年幼时就体验过很多次。孩子们的欢笑,原本是能让人欣慰的笑起来的声音,却是那么的刺耳。刺激着他的耳膜,仿佛有一根针似的要穿过。

“以前和姐姐一起玩过。像是戴着龙神面具唬人啊,向叛逆者的木人偶砍上几刀就可以得到龙神的庇护的游戏也做过。也有人会戴着蛇之公主的面具,扮演着被抓的鬼的游戏。”

“啊,那个在女性当中确实是很有人气啊。”

一下子,这名侍女觉得这个男人并非他表露出的表情那么冷酷。对这名男子渐渐地产生了一些好感。

“戴着蛇之公主的面具,扮演着被抓的鬼的游戏。在舞台上唱着歌,邀请自己中意的男性。光是想一下就觉得很美丽呢。”

这时,阿尔尼洛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或许在这只有烛光摇晃的房屋里,有种可以对陌生人敞开心扉的错觉。

自己过去的记忆,是他非常珍惜的回忆。

故乡被烧毁后,他就再也没有回去了。在外界摸打滚爬的几年来,让他都忘记了回家是什么感觉了。可面前的这位少女却给人一种似乎共同生活过的错觉,不——或许他们曾经在一个村子生活过么?用歌邀请男性的风俗,不也是他们那儿十分盛行的吗。想到这儿,阿尔尼洛就问了她的名字。

露丽。

当阿尔尼洛问及她的过去时,她却闭口不提。一定是心中的伤疤,阿尔尼洛也很知趣的停止了追问。

“我……是出生在阿伊瓦吉公国西南方的一个小村子里。那是一个连名字都不会被记载在地图上的地方。”

总觉得,若是自己不说什么的话,就会对不起这位名叫露丽的少女了。

并非经过什么修辞,而是自己完完全全的真实的过去。自己在村子中与朋友的事情,还有被姐姐捉弄的事。为了一块肉甚至能和姐姐吵半天,但最后两个人一起向对方道歉的事。和朋友一起削木剑,一起挥洒而被大人们耻笑的事。因姐姐要出嫁而外出摘了一篮子花,却算错了太阳下山的时间而晚归家的自己,被母亲狠狠的教训了一番,要接受惩罚时姐姐挺身而出的事。

无论哪一个都是他心中所珍藏的宝物。除了一个人之外他还没和别人说过,但是这都没关系。

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卡欧姆。叫艾德也好,马德拉也罢;只要重新更改一个名字,他现在所述说的“过去”就会变成“谎言”。名叫阿尔尼洛的这个人的真正过去,而不是名叫卡欧姆这个人的真正的过去。

少女并没有察觉到他心中的这激荡。也开始述说着自己的过去。

“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的过去了,却不可思议的对我哥哥记得很清楚呢。”

她似乎也是出生于与阿尔尼洛相邻的村庄,可生活质量就没有阿尔尼洛那么好了。从小就父母双亡的她和哥哥相依为命。而且他们还不是亲兄妹。只因为自己手中多出一口面包,被哥哥拿走后就被他发誓说要保护自己。

“附近有一所矿山需要人去开采。哥哥那天非常高兴的告诉我这个消息,因为他在那里劳动就可以不用再过着偷窃的生活了。”

哥哥很珍惜那份工作,他们的生活也有了好转。就这样,尽管露丽还没到七岁,但已经可以为哥哥亲手做饭了。

“哥哥干活一直都很累的,看上去紧绷的肌肉一旦松懈下来也就只剩下骨头了呢。然后有一天呢,我买到了很便宜的肉。本想和哥哥回去好好庆祝的,但却没有见到哥哥。却遇见了他的监督官。”

露丽像是以别人的口气,淡淡的叙说着这过去的事。

那个监督官将露丽骗到了一个没人的场所,打算对她施以**。

“可就在这个时候呢。”露丽一脸幸福的表情说,“不知是龙神保佑了我,还是我的运气太好。我的哥哥正巧在那儿经过。”

阿尔尼洛也大概想出了那时候的情况。可露丽接下来叙说的却充满了悲伤。

哥哥将监督官当场打死后,被拘禁了。他所犯下的罪,可以直接判他死刑了。

“我直到逃跑之前都不会忘记哥哥对我咆哮着快逃的话语。”

那之后一共九年,她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哥哥。不,即便找到了也认不出吧。过了那么久,哥哥会忘记自己的相貌吗。自己找到哥哥的话,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吗。

露丽淡淡的叙说完自己的经历后,阿尔尼洛才想起来。

(很像——)

和刚才那个蛇之公主的游戏很像。男性就是要在那众多戴着面具的女性当中选出自己的那名意中人。这似乎与她寻找哥哥,哥哥与她相认很相似吧。

(不过……九年间。也就是说,在那场骚乱前就离开了村子。)

该说是不幸还是幸运。之前那不幸的遭遇让他们躲过一劫更痛苦的变动。阿尔尼洛到现在都还没遇见在那场袭击中活着的人。或许回到故乡的话,能遇见吧。但,

(就算回去了,又能做什么。)

“这些,对我说没关系么。”

说完,阿尔尼洛就困惑着自己的话语。话中的“我”究竟是阿尔尼洛本人,还是卡欧姆先生。偶尔,他会迷茫自己是谁的这个问题。但他又会觉得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没关系,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的朋友。”

阿尔尼洛这时,才惊觉她已经知道自己所用的名字不是真正的名字了吧。而他刚才也正为此烦恼着。

“可以问一下你是怎样知道的吗。”

“女人的直觉……吧?可以这样说吗。”

哈哈哈,阿尔尼洛笑了出来。这是因夜晚而产生能敞开心扉的错觉吗,他不清楚。对方既然没有追问自己的姓名,就代表对自己的身份已经有一定的掌握了吧。但让他能够放声大笑的原因不在此。

记得碧卡洛琳也这么说过,对自己说无论自己扮演谁,在她的心中的地位都不会改变。

“是啊,是啊。无论我是谁都没关系。”

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却绕了一大圈才结束。

自己的身份,以及想要做的事情不早就明白了么。

掠夺了军方的重要武器后,自己叙说完过去后的空虚感。那个村已经被毁灭了,就是那一日起,他就下定决心了。

“真是精彩的故事。无论我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帮我。”

侍女笑了出来,在别人的眼里,或许她真的就是一位镶嵌在故事中那有着悲惨遭遇的女孩吧。

“那是当然的吧。不过有一点你错了,这是和我一起在这里工作的女孩的过去,并不是精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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